父亲是一名老党员,也是一名村支书。
小时候,午季栽秧,全靠当家塘水。每次放水,父亲总把我们家排最后。有次开放水会,父亲照例把我们家排最后。母亲冲上去,一把封住父亲的领子,指着父亲的鼻子大声责问:“石匠,我们家是不是比别人孬,为什么每次放水都排在最后?等人家都放好了,就剩塘底了,再把娃放在塘梗上,遭虫咬蚊叮,我陪你一桶一桶伙水?!”父亲说:“党员干部要做表率,不能让大伙戳脊梁骨!”“秧栽不上,明年小孩搞不到饭吃,你背着小孩讨饭去!”大伙实在看不过去,改抓阄决定放水顺序。
1994年,我中考估分达线县师范学校,但年龄超了师范录取规定。母亲一心想让我读师范,端上教师“铁饭碗”,就准备了花生、绿豆、糯米,抓了几只老母鸡,陪父亲到县人民商场买了两瓶茅台,去找当教育局长的一个远房堂舅,走个后门。酒买好,父亲对母亲说:“送礼人越少越好,动静大了,人家不敢收,你到公园等我,我办完事去找你!”
回来路上,母亲问父亲怎么样,父亲说:“堂舅说,事情比较难办,现在管的很紧。”又宽慰母亲:“东西收了,应该有些把握,不然堂舅不会收的。”母亲满心欢喜,结果等来的却是一所农校的录取通知书。母亲气得跺脚捶胸:“你那个堂舅真不是个东西,办不成事还收人家东西”。父亲附和:“是啊,真不是东西,还亲戚呢!”
送我上高中的路上,父亲愧疚地对我说:“那次给你堂舅爹送礼,支走了你妈,我去农贸市场把带的东西全卖了,又到商场退了两瓶茅台酒。爸很希望你上师范,当一名教师。但,凡事都有个规矩,后门我们不能走,人还是要靠自己,不能抄近道。”临走前,父亲把退酒和卖土特产的钱塞给我,叮嘱我别把这事告诉母亲。我很不服气,觉得父亲假清高,不称职。
年岁渐长,越来越能理解父亲,打心底升腾出对父亲的敬畏。
而今,父亲早已从村支书的岗位上退下来,但却是方圆上下最德高望重的人。有事需要调停,或有重要活动,总是请父亲坐镇。大家都信他,服他。这种信服,源于父亲的耿直与无私,他做村支书的那些年里,从不谋一分一毫私利,只一心一意想着大家,赢得了大家对他的敬重。
父亲虽只是一名小小的村支书,但却胸怀一颗公心,自律、修身、敬权的做人哲学,成为我们家永续的精神财富。
(作者:合肥市经开区莲花社区 陈立明 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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